1.
他们都叫我老实人。
大概是聚会我都是最晚一个走,他们酩酊大醉也不用担心没人没车不能回家。
也可能是我从未生气,即使他们拿我开玩笑开得再过分,我也第一个抢先笑出声。
但我知道,我不是一个老实人,因为老实后面往往跟着的字是本分。
我埋藏着一个坏心眼,一直在等他分手散场,到时我再入场。
2.
他也是一个基佬,有一个交往七年的男友,我和他们现在合租一套两居室。
第一眼见到他是去看房,他开了门,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,毛乎乎的大腿露在空气中。
上身是一件洗得发软的背心,黑黝的乳头从背心侧面漏出来。他可能感觉到我在看他的那个地方,毫不在意地把衣服往上提了提。
“屋子就你看见的情况。我们住主卧,你租的话住次卧。房价2200,水电气平摊,从房东手上租的,没中介费。”
“嗯,取暖、物业、网费呢,是怎么算的?”
“取暖和物业是房东给,网费你愿意可以和我们共用,100M的网。”
“行,那我现在付钱,支付宝行吗?”
“这么快?合同也不看吗?不怕是骗子啊?”
他笑了笑,露出两颗大白牙。
“你们在里面住,不看也没啥吧。”
“行,你说行就行。你什么时候搬进来?”
“周末吧。”
“对了,客厅和卫生间不要抽烟哈。”
“嗯,我不抽烟的。”
我扫了一下他手机屏幕上的支付宝二维码,是他本人的照片,拍得忒差,没真人好看。
“钱转你了。”
“嗯,你搬家可以提前跟我们说,帮你搬。”
“谢了,那我今天先走了。”
要出门的时候,他突然叫住我,从冰箱里拿出一根冰棍给我。
“外面热,吃根冰棍凉快一下。周末见。”
他朝我挥了挥手,关了门。
六月天的日头很毒,脖子晒得火辣辣的,手里的冰棍丝丝冒白烟,化成水我也没舍得吃。
3.
从那一根冰棍开始,对他,我存了一点念想。
这很不好,他们两个很是恩爱。
不是朋友圈晒照的那种,而是很市井夫妻的那种。
他们每天一起出门上班,晚上下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有一天,看康熙推荐台北地道古早味的店铺,他望了望他说。
“师大夜市这家真的是难吃,上次我们在台北去吃,你偏要点。”
我坐在沙发的最左边,是一个真正的不存在的透明人。
就那么一瞬,我真真切切知道“嫉妒”的含义原来是,恨我没有早他出现。
他吃的每一顿饭,他看过的每一棵树,他睡不着的每一个深夜,都与他有关。
和我,没有一点点关系。
我想起身离座,可身体却不听使唤。或许当时内心的我就是想守在这里忠心耿耿的做一个电灯泡吧。
4.
杨千嬅在《少女的祈祷》里唱。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,赐我他的吻,如怜悯罪人。
那天,我和他们合租的第七个月等到了这十分钟。
他们因为意见分歧吵了一架,男友摔门去了朋友家。
去楼下超市买了一些蔬菜,我准备晚上做一顿饭。我承认我心底确有私心,可更多的是看他难过有些心疼。
吃饭的时候,他一直喝酒,没怎么夹菜。我给他夹了一只鸡腿到他碗里。
“少喝点酒,吃点菜吧。”
“你人真的很好。”
他一边夹着鸡腿往嘴里塞一边说。饭吃完我们都没动,面对面坐着。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烟,点了起来。
“嗯?你抽烟?”
“嗯,他有鼻炎,我一般和他一起的时候都不抽。”
饭桌上面吊着的灯有点晃眼。他猛地吸了一口,吐出很大一团烟雾。
“你不介意的吧?”
“没,我前男友也抽烟的。”
“哦,你怎么也不交个对象。”
“也没人喜欢我啊。”
“你人这么好,怎么可能没人喜欢。”
“现在谁还要人好啊,都要长得好啊。”
再说,你要此刻掏开了我的大脑仔细瞅瞅,我真不确定你还能说出我是好人。
“也是,现在人都喜欢身材好的,有胡子的,寸头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
他熟练地抖了抖烟灰,又吸了两口,很快就要燃到底了。
“碗留着我明早起来洗吧,我先回房睡了哈。今天让你麻烦了。”
“没有,你去吧,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吵嘴的,你也别太当真了,都在一起这么久了。”
“嗯,好的。”
他回了卧室,我将桌上残留的碗筷收进厨房洗了,桌子擦了,客厅的电视没开,屋子里十分安静。
他卧室的门锁坏了,一直没换,留了一个小缝,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听见里面慢慢的有鼾声起来。
我要进去吗?进去了然后呢?
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,他毫无防备的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,被子没盖好,露出紧实雪白的大腿。
房间里有移动电源充电时微弱的光,我离他越来越近,近到手一伸出去就能摸到他的脸。
我在他的床头站了好一会,一个我说伸手吧,另一个我说这不好。我正要伸手的时候,看见他们床头的照片。
两个人在海边,穿着沙滩裤,海水没过脚背,斜阳打在身后,笑得特别甜。
我把他们的照片打倒匍在柜子上,出了门。
算了算了,我就做个不安分的老实人吧。
《END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