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八点，已经是这辆远途公交的末班车。
车上没什么人，冷冷的白炽灯在头顶晃，和窗外闪烁的夜色一样让人恍惚。
两人坐在车厢靠后的二人座，上车许久都没有说话。
好像以前也是这样，他们在一起时，沉默的陪伴远多过真实的话语。
最初的时候沈城很享受这种沉默，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变得不满足，想听尹童的声音，想听她的真心话。
在尹童家没有发生变故，在他们还没有建立这场无法定义的关系之前——
沈城眼里的尹童其实很“聒噪”。
他迟到早退，上课睡觉，考试缺席……她都会以纪律委员的身份一一过问，好像没有什么她管不着的事。
“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月缺了83节课？”
他不知道。但他知道，只有她一直关心自己每天有没有出现。
“你是受伤了所以没来学校吗？”
她还会为他的胡作非为找理由，仿佛她眼里的他没那么混蛋。
“你不能仗着家里有点钱就完全不学习啊。”
那时，她甚至都不知道，他其实本该姓谢不姓沈。
他也只比她早一点点，经历了人生的剧变——
从一个没爹的流氓混混，成为了谢家的二儿子。
在外人看来这是令人欣羡的平步青云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只是占了谢应知先天疾病的便宜，在他岌岌可危的边缘成为了“备选”。
所以当初为什么毫不犹豫地救她？
因为他看到了自己。
而某种意义上来说，她其实也拯救了他。
他一直以为，尹童看中的只是他背后的谢家，所以只字未提有关自己的事。
他害怕，她如果知道这一切本不属于他，就会毫不留情地另觅高枝。
所以他不愿去新区上课，极力避开谢应知，更不愿意让尹童参与进去。
为了留住她，他不断试图去驯服她——站在权力的高地，让她的身体沉沦于欲望，让她的心灵彻彻底底的依赖他。
固执地以为，只有这一种方法才能留住她。
与其说他是不相信尹童，倒不如说他是从不相信自己。
他不相信这样卑劣的自己值得被爱。
沈城迟迟没有说话，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直到现在，他只要没听到尹童亲口说，就不敢去随意揣测她究竟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感情。
可他没想到，尹童给他的答案与期待南辕北辙——
“钱我会还你的。”
沈城愣了一下：“什么钱？”
“你给奶奶缴的那些。”
沈城原本没想让她知道。既然尹童跟着他，他就理所应当照顾好她重要的人，不让她为这些事操心。
可他不知道，在尹童心里，她已经不需要他负责了。
“之前我们各取所需，两不相欠，不过既然我们已经结束了……”
“我可以给你反悔的机会。”
沈城打断尹童的话，却没想到尹童比他更果决。
“我不反悔。”
这一次，他终于看懂了尹童脸上的笑意，那是在嘲笑他。